在智利沿海淺水區域生長著一種海豚，因體圍可達體長的三分之二，體態短胖而被命名為智利矮海豚。

這種生物在生命走到盡頭後，原本灰色的皮膚將逐漸變深，甚至轉化為不祥的黑色，當地人也因此稱其黑海豚，認為它象徵著死亡。

遠距智利14143公里的俄羅斯，黑海豚也在巧合之下成為了死亡的象徵。

黑海豚之名在俄羅斯以非正式的形式賦予了一座位於俄羅斯與哈薩克斯坦邊界的高警戒級別監獄。

這座興建於葉卡捷琳娜二世時期的監獄，至今已歷經近三百年歲月，可每一個進入這裡的囚犯卻無一人能重獲自由。

在《國家地理》採訪中，一位監獄官員告訴記者，犯人想離開這裡的唯一途徑便是死亡。

死囚之地

如果你有幸以非囚犯的身份踏入黑海豚監獄，你第一眼看到的景象一定是立於門口草坪處的兩座黑海豚雕塑。

這兩座黑海豚雕塑做著海豚正面騰起的動作，全身漆黑，唯有白色的瞳孔凝視著每一個進入此地的人。

若是犯人則無法看到這一景象，每一個囚犯都將在套著頭套的形式下進入監獄，這意味著他們可能終生都無法得知自己被關在哪裡。

最初的黑海豚雕塑乃是一個死囚的閒時作品。

製作者名為克里斯托普，他因強姦殺人案件被送入黑海豚監獄，作為手上“僅有”兩條人命的死囚，克里斯托普屬於監獄中危險等級最低的囚犯之一。

1996年，被約束相對較少的他與室友用混凝紙與黑油漆製造了一個海豚工藝品，這座黑海豚雕塑讓獄警們覺得很有意思，於是將其放到了監獄外的草坪當做裝飾。

而這極具代表性的雕塑也慢慢讓人們開始使用黑海豚來稱呼這個匯聚死囚的監獄。

在官方命名中，始建於1745年的黑海豚監獄名為“6號聯邦監獄罪犯流放地”。

在它漫長的278年生涯中，無數革命者、殺人犯被投入其中，這個最初用於關押葉梅利揚·普加喬夫農民起義反叛分子的監獄，在2000年正式成為專門關押終生監禁囚犯的死囚地。

這裡關押著超過700名犯人，殺人犯只是最底層的囚徒，恐怖分子、食人魔這類囚犯遍佈其中，平均每個囚犯手中都有5條人命。

這個關押惡魔的地方有著嚴格的規定，這種規定甚至細化到了睡覺時的姿態。

在黑海豚，手上沾滿鮮血的囚犯們只能在光明中睡覺，每一個囚室都不許關燈，保證犯人的一舉一動都在獄警的監視下。

同時囚犯們睡覺時必須將頭部對著囚室門口，也不能用被子蓋住頭部遮擋監控視野。

而這樣讓人難受的休息時間卻是犯人們每天都需要珍惜的。

因為他們僅能在晚間睡覺的8小時裡能與自己的床鋪親密接觸，其他時間他們別說躺在床上小憩，就連坐在床鋪上也是會惹來嚴厲懲罰的行為。

沒人會給這些危險程度極高的犯人優待，所有囚犯無論在進入前有著怎樣的煙癮、酒癮都會徹底戒斷，他們不能吸菸、不能喝酒，連與其他囚犯交談都是種需要審批的行為。

任何違反者等待他們的都是更暗無天日的禁閉室。

他們在被關押到死亡的漫長數十年中，唯一可能享有的樂趣便是看電視，可這也僅是少數人可以獲得的“特權”。

囚犯觀看電視需要外面的家屬為其付費，可並非每一個囚犯都還有家人，而這些罪行深重的囚犯哪怕還有熟人，對方的選擇也往往是儘可能遠離。

哪怕僅有娛樂也有著限制時間，那些得以觀看電視的“幸運兒”每天最多的觀看時間為4小時15分鐘，而且他們並不具有換臺的權利，每一個節目都有監獄管理人員選擇，中央臺往往是他們唯一能觀看的內容。

不過稍有些幸運的是，這些囚犯不必為外部世界節目中擾人的廣告而煩憂，每一個廣告都被屏蔽掉了，以免他們藉此瞭解到外面世界的發展。

黑海豚監獄唯一的自由便是思想的自由，這裡唯一能少些限制的便是閱讀，每一個囚犯都能在無事時選擇讀書來打發時間，可惜的是，一些囚犯並不識字。

在這樣枯燥而持續終生的生活中，防止犯人自殺是管理者需要面臨的問題，所以在黑海豚監獄裡下棋是不被允許的。

這是為了防止犯人試圖通過吞下棋子去往醫務室，而相較於規則嚴厲的監獄，管理相對寬鬆的醫務室是每一個犯人的理想鄉，哪怕僅是半小時的治療也足以給予每天都需直面絕望的囚犯一絲慰藉。

嚴格的管控不會惹來任何非議，因為每一個囚犯都在承擔自己罪行應得的代價。

食人惡魔

在黑海豚監獄中，弗拉基米爾·尼古拉耶夫（Vladimir Nikolayev）是極具代表性的囚犯，他代表著監獄中極為恐怖的群體——食人魔。

尼古拉耶夫在1997年在酒後殺死了一名男人，在處理後事時，他將屍體拖入浴室並進行肢解。

可怕的是，在肢解期間，他居然對人肉產生了飢餓感，在切下人肉煮熟食用後，他愛上了這種味道。

秉持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原則，尼古拉耶夫將部分屍體處理後送給了朋友，謊稱是羚羊肉。

在一次聚會中，朋友的妻子在不知情情況下將人肉做成菜餚，在聚會眾人大快朵唯之際，一位頗有見識的客人察覺出了不同，認為這絕非羚羊肉。

當主人將剩餘肉送去鑑定後，人們才發現自己誤食了人肉。

而尼古拉耶夫也因此被逮捕。

最初的判決中，尼古拉耶夫本是死刑，可因為死刑在俄羅斯被廢除，他被判決終身監禁，送往黑海豚監獄。

尼古拉耶夫並非監獄中最兇殘的食人魔，他因表現良好而得以身處兩人獄室，與室友關係良好。

另一名食人魔名為亞歷山大·馬斯里奇，在入獄前他殺死過4人，其中一位是他之前服刑監獄中的室友。

在那所監獄，他趁著獄警鬆懈的空閒時刻勒死了同室室友，並直接在獄室中生吃室友血肉，這是他最後一次食人，在轉到黑海豚監獄後，他只能每日與牆壁相處。

曾經臭名昭著的“陶里亞蒂開膛手”奧列格·雷利科夫也是黑海豚的一份子。

在1993到1997年4年間，他強姦了37名未成年女孩，並殺死了3名反抗兒童與1名婦女。

在被捕後，他因虐待、強姦、殺害等罪名進入黑海豚監獄。

在面臨採訪時，有人問他犯罪時的感覺，他的回答是“說出來有些褻瀆神明，但有些東西……極致的快樂。”

黑海豚裡的每一個罪犯幾乎都大有來頭，弗拉基米爾·穆漢金之名對羅斯托夫州的居民而言可謂是極致的噩夢。

他的母親從小便讓穆漢金以列寧為榜樣，可穆漢金最崇拜的人卻是一位連環殺手安德烈·齊卡提洛，對方曾接連殺害53名婦女惡童，穆漢金的理想便是超過榜樣的殺人數。

他僅在1995年上半年間便殺死了8人，而且還將被害人的器官取出放在睡床上陪自己安眠。

幸好的是，他在一次失手後讓一名幸運女孩逃出，在女孩的指認下，警方逮捕了這個立志起碼殺掉54人的連環殺人犯。

出師未捷的穆漢金在踏入黑海豚監獄後只能低頭認小，因為他的前輩瓦迪姆·葉爾紹夫在殺掉19個人後才遭到逮捕。

這個曾經的軍人在服役期間用板磚與匕首殺掉了仇人，這次殺人讓他愛上了這種味道。

在退役後，他將目光瞄準了弱小的婦女，搶劫、強姦、殺害幾乎是每一個受害者的必經之路。

這一切罪行終結於一次失手，他在路上襲擊一名16歲女孩時，女孩的尖叫惹來了熱心的鄰居的關注。

在鄰居的滅火器轟砸下，瓦迪姆·葉爾紹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最後遭到了警方逮捕。

除了食人魔與連環殺手，恐怖份子也是黑海豚監獄的常客，其中最年長的恐怖分子甚至有著80歲的年齡。

80歲高齡的伊薩·扎因諾夫在1999年參與了布伊納克斯克恐怖襲擊案，這場導致64人命喪當場的恐怖行動惹來了政府的全力追捕，最終這位老年惡魔鋃鐺入獄。

他的同夥阿利祖爾坦·薩利霍夫也與其一同關在黑海豚中，可惜他們哪怕只是身隔百米在嚴格管控下也再無見面的機會了。

相較於食人魔與連環殺手，關押於黑海豚的恐怖分子殺人手段往往不算殘酷，可造成的死亡人數卻令人咋舌。

55歲的塔馬蘭·阿利耶夫通過炸彈殺死了馬哈奇卡19位居民，因此受傷的人近百人。

曾在2006年於莫斯科引爆炸彈導致14人死亡，61人受傷的民粹主義者也被關押於黑海豚監獄。

在這裡，每一個參觀者都能清楚得知犯人的罪行，在他們的獄室門口懸掛著標牌，每一個犯人的罪孽都將清楚寫在標牌上。

這不僅是提醒囚犯們他們洗不掉的罪過，也是告誡監獄獄警們要保持警惕，知道他們每天都在面臨怎樣的惡魔。

無天之所

黑海豚監獄的囚犯們不會有寬大處理的機會。

這座由兩棟三層建築構成的監獄會是超過700名囚犯從生到死的埋骨地。

在遍佈每個角落的24小時監控下，監獄還配備了超過囚犯人數的獄警。

每間獄室都有三道鐵門鎖住，犯人如同套娃般居住在獄室中的獄室。

那些危險評級極高的囚犯被關押在單人牢房，經過鑑定判斷危險程度低的便可與他人同住。

可這並非什麼太好的事情，兩個犯人將擠在4.7平米的兩人間中，他們可以雙目互相凝視，可任何溝通行為都將引來懲罰

同時哪怕有鐵門與監控全面管控，等候他們的依舊是每15分鐘一輪的獄警巡視。

這裡每個犯人都必須根據時間表生活。

當時間來到6點，犯人必須立馬起床收拾好床鋪並完成洗漱。

當時間來到6點半，犯人們的活動不是常規地去往餐廳，而是在囚室靜候獄警的到來。

黑海豚監獄沒有餐廳，每個犯人的三餐都是由獄警帶著廚房工作人員拿長柄鐵鍬來遞送進囚室。

他們的食物也常年不變，麵包與湯就是他們餘生唯一可以接觸的食物。

在吃飯時，一些傳教士有時會來這裡做佈告，可惜的是，監獄中極少有人信教，這些行為可能只是加深囚犯的痛苦。

在7點15分，獄室的插座將維持45分鐘的通電，犯人們可以藉此燒水，當斷電結束，面臨的便是每天都有的獄警檢查。

當三重鐵門打開，每一個犯人都必須背對獄警，面朝牆壁。

在獄警問詢中大聲說出自己的信息，並彎下腰躬身呈90度直角，雙手向後舉高任由獄警戴上手銬。

當犯人來到走廊，他們還需要經過獄犬的檢查，在確認身上無違禁物後他們才能開始向外走。

這些負責檢查的犬類也有著風險，曾有犯人試圖背身掐死一隻牧羊犬。

在離開居住區時，他們必須維持90度躬身行走的姿態，獄警會強行壓住其背，並維持犯人雙手向後高舉的動作，不允許任何犯人抬頭觀看。

在這樣的姿態下，犯人唯一能看見的便是千篇一律的地板與一雙雙制式靴子，他這些在監獄生活一輩子的犯人們無法記憶關於監獄的景象，能得知監獄構造的反而是那些匆匆而過的來訪者。

表現良好的犯人們會被獄警帶去“操場”，而這個操場只是個更大的獄室，在黑海豚監獄裡沒有犯人能走到室外，這座沒有院落的監獄中，犯人一切行動都是在監獄內部進行。

除了偶有幸運兒得到提調需要去外部問詢信息外，當他們矇眼進入黑海豚後，能照到全身的陽光就再也不會出現了。

這樣的散步鍛鍊會持續1.5個小時，在這個期間每個囚室都會面臨最嚴格細緻的檢查，獄警會帶著警犬查找每一個角落可能的藏品。

活動結束後，犯人們便會延續來時的狀態回到獄室等候午飯的來臨。

他們的午飯會準時在13點到來，持續50分鐘的午餐時間裡能食用的依舊只有湯和麵包。

時隔5個小時後，他們將進行晚飯，然後繼續接受獄警的晚間檢查。

在20點30分後，犯人們將再次享有一次插座通電，而時間來到22點時，所有犯人都需要頭朝門上床睡覺。

為了解決囚徒們在長期囚禁中出現的心理問題，監獄專門配備了160名心理醫生。

為這些囚犯服務可能是醫生們做過最難的工作，有些犯人會向他們聲稱自己昨晚遭遇了一場盜竊，而遭盜的便是好好長在他身上的腿。

囚犯的突然發瘋嚎叫、唱歌也是常見的事情，在這所管理嚴苛，人手齊全的監獄裡，監嘯這類普通監獄無法處理的恐怖事情往往也不值一提。

相較於痛快地槍決，這般持續數十年的嚴苛生活可能對這些惡魔而言是更痛苦的折磨。

不是沒有人嘗試逃走，可這裡從未有人成功越獄過。

在2016年曾有媒體報道亞歷山大洛夫成為了歷史上第一個逃出黑海豚監獄的人。

可惜的是，這位僅僅因搶劫入獄的人其罪行壓根不夠進入黑海豚監獄，他逃離的地方只是附近的一所普通監獄。

這些遭受終身監禁的惡魔們在理論上有著離開的機會。

根據俄羅斯法律規定，他們在入獄25年後可以申請假釋，可至今為止沒有一人的假釋申請獲得了通過，法院默認拒絕這些犯下滔天罪惡者的申請。

這數百名囚犯會如他們的前輩們在監獄中度過一生，當他們死後屍體也會直接埋在監獄之中。

可悲的是，因為任何囚犯進入時都會戴上矇眼頭罩，所以身處黑海豚監獄的他們反而一輩子都無法一睹門口黑海豚雕塑的模樣。

犯罪與改造研究《俄羅斯監獄現狀分析》

界面新聞《回顧丨在俄羅斯最恐怖的監獄生活是什麼體驗》

國家地理紀錄片《俄羅斯最嚴酷的監獄（Russia's ToughestPrisons）》